“五谷者，万民之命，国之重宝”。春末夏初，广袤的田野上，绿油油的麦田一直延伸到远方，一眼望不到头。在微风吹拂下，麦浪轻轻的舞动着。奶奶说余小麦出生的时候正好是麦子成熟的时节，金灿灿的麦子擎起丰满的麦穗在风中舞动，美到了极点，所以就给她起名余小麦。

　　“小麦，你快看看纪委公众号，李清明被市新鼎集团开除，已移送司法机关了”，这是田米粒发过来的。余小麦立刻打开手机，她的思绪也如同随风舞动的麦浪一样，回到了去年秋天。

　　精心部署

　　2021年中秋节前夕，结合全省粮食购销领域腐败性问题专项整治工作，根据省审计厅统一部署，潍海市审计局开展了全市粮食购销领域有关情况专项审计。

　　潍海市地处黄河下游，是全省粮食主产市之一，年粮食产粮四百多万吨，在全国粮食稳产保供、稳价稳市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近年来，市委市政府始终把粮食安全作为保障民生的“压舱石”。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以来，市委市政府更是把粮食安全作为六稳六保的重要工作之一，在加强粮食储备安全管理和应急保障能力建设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全市粮食购销领域腐败问题专项整治工作动员部署会议召开后，局党组高度重视，迅速召开局党组扩大会议，研究部署工作任务，确定由政治过硬、业务精通、沟通协调能力强的副县级干部明昶安担任审计组长，负责全市涉粮审计项目的统筹和协调；徐宸佰、李慕青任副组长，同时各担任5个县市区组长，余小麦任主审，从市局及县市区选派24名同志组成审计组。根据各县市区涉粮企业数量，每个县市区交叉分配2至3名审计人员，与组长一起组成审计组，建立起了一张能够深入沟通和有效互动的审计网。

　　根据安排徐宸佰、余小麦、刘思存、田米粒、杨敏具体负责市本级粮食审计。徐宸佰，审计一科科长，曾记三等功一次，嘉奖多次，负责审计项目现场组织实施；主审余小麦，高级审计师、省大数据审计优秀人才，担任大型审计项目主审十余次，实战经验丰富，接到任务后，她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梳理政策、整理指引；刘思存，市会计领军人才，思维缜密，善于从细微处查找突破口；田米粒，审计师、会计师，认真细致，善于钻研；杨敏，非科班青年审计人，进局两年多，一有空就泡在档案室学习钻研业务，“5+2”“白+黑”成为常态。

　　根据前期调查了解情况，市本级有金源公司、惠康公司两家储备粮企业，2019年一起从市粮食局划归市新鼎集团。金源公司经营范围单一，前些年还有一部分商品粮业务，这两年只剩储备粮业务；惠康公司除了储备粮业务，还有一部分香油加工项目，其出纳因挪用公款于今年3月份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公司原主要负责人因出纳挪用公款、个人其他违纪行为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已于8月份免除职务，暂由副总经理李清明主持工作。召开审计业务进点会的时候李清明也出席了，40多岁，皮肤黝黑，主要负责储备粮购销业务，当时他还自我调侃说顶着日头收粮食把自己都晒黑了。

　　为方便资料调度和业务交流，审计组选择在市新鼎集团办公。进驻审计现场后，金源公司就送来了审计资料，并附上资料类别及目录；惠康公司送来了会计资料和出入库台帐，合同资料、出入库单据说是要现整理。

　　“看来我们要重点看看这个惠康公司了，资料未进行归口管理，领导人员和工作人员法纪意识淡薄，内控应该比较薄弱，不管是储备粮出入库管理还是单位财务管理方面出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粮油储备公司相对规范一些，有重点的关注一下”在正召开的审情分析会上，组长徐宸佰沉稳地说道。

　　“就是，通知书资料清单写的很详细，他们都有准备时间，不行就直接上他们单位”田米粒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有点硬。

　　徐宸佰推了推眼镜，把头转向余小麦，“小麦，你的意见呢？”

　　“这次的审计重点是储备粮规模、资金、购销、存储还有粮食企业经营管理情况，我觉得应先按照分工，对着前期梳理的指引看看能不能有些突破”余小麦说道。

　　徐宸佰点点头，会议继续进行，确定先从惠康公司入手。

　　按实施计划，余小麦核查轮换计划执行情况；刘思存负责贷款和专项资金使用情况；田米粒从装卸费中统计储备粮装卸数量，匡算装卸数量与出入库数量的差数，核查是否存在储备粮未入库或少入库的情况；杨敏整理数据资料。

　　初现端倪

　　两天过去了，安静的办公室里不断传出翻阅资料声和敲打键盘的声音，审计组依然没有重大发现，大家都着急，涉粮领域多年来未进行过专项审计，局领导期望很高，必须要形成审计震慑。

　　“这个手写的装卸费单据上怎么还有几包麸皮”第三天上午，田米粒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

　　余小麦凑过来，这是一张手写的装卸单据，字迹有些潦草，还有笔尖捅破的地方，应该是装卸工人报工作量用的。这时，徐宸佰也走过来，“粮库，副业是加工香油，怎么会有麸皮，难道还有面粉加工业务？我这两天看账本的时候没发现有其他业务。小麦，你怎么看？”

　　“组长，咱们不是采集了粮食企业涉税数据，可以让杨敏和思存把惠康公司开票金额与公司收入核对一下，看看有没有未入账的收入？米粒继续看看装卸费凭证后面有没有类似的单据。”

　　“我看看固定资产里面有没有面粉加工设备，小麦，你看一下有没有空仓，如果没有空仓的话，加工面粉会在什么地方？”徐宸佰补充道。

　　大家继续忙碌起来，办公室里气氛十分紧张，杨敏坐在电脑前，手指麻利地敲击着键盘，双眉紧锁成“川”字型，眼睛不停地注视着电脑上的发票开具信息，刘思存在旁边翻阅着会计报表。田米粒着急地把左手的大拇指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偶尔用手抓抓脑袋。

　　“惠康公司每年的发票开具数额都要比公司账上的收入多一些，而且发票开具信息货物一栏中有面粉”杨敏兴奋地叫起来。

　　“我看了一下各仓库储备粮轮换情况，市里去年下达了满仓容收储的任务，惠康公司17号仓库因为存放着一些省里的应急物资，其他仓库都满仓，会不会在这个17号仓，或者是在油料加工车间？”余小麦说道。

　　“固定资产账上没有单独记录面粉机组，但是有一个粮食应急体系项目，会不会包括在里面，我们应该去一趟，惠康公司离市区远，工作人员中午不回家，咱们今天中午就不休息了，早点走，确保一上班就到，去了先盘点一下现金，然后直接去17号仓库看看，来个猝不及防，如果过一段时间去，能转移的他们可能就转移了，这次任务来的急，抓好时机，我们可能会有收获”徐宸佰思量了片刻说。

　　首战告捷

　　午后，天空没有一丝云，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地上，路边的几棵柳树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还没到上班时间，审计组已经站在惠康公司大门口了。

　　保安大爷从门口探出头来，“没有领导的允许，一个老鼠都不让进来，你们联系一下领导吧”，说完转过头去。

　　“李总，我是余小麦，徐组长带着我们过来看看出入库资料准备的怎么样了，您和保安大爷说一下”，李清明显然没有料到审计组会过来，余小麦从电话中能感觉到他愣了一下。

　　“稍等，我马上过去”说完，李清明就挂上了电话。

　　过了十来分钟，李清明一边抹着汗一边跑过来，“徐组长，您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安排车辆过去接，资料正整理着，也想尽快送过去，快上会客室坐坐吧”，李清明甩了甩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或许是因为天太热，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后背上。

　　“带我们先去财务看看吧，有些程序要履行一下”徐宸佰斩钉截铁地说。

　　财务室在三楼，进去的时候一个财务人员正在整理桌子上的东西，一个正拿着纸壳忽闪忽闪地煽着。余小麦暗自思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屋里开着空调，冷飕飕的，还煽个啥呀！

　　按照之前的分工，刘思存、田米粒分别对惠康公司及其香油加工项目的现金进行了盘点，余小麦仔细观察着李清明和财务人员，李清明还是不停的抹着汗，两个财务人员则挤在一起默不作声。

　　现金盘点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徐组长，这么热的天，快上会客室喝点水吧，自从以前的出纳出事后，我们加强了管理，现金这一块不会有问题。”

　　“不喝了，我们时间也很紧啊，带我们去仓库看看吧，今天是工作日，库管员都在吧？”徐宸佰说着从财务室走出来。

　　李清明紧跟着出来，“在，在，我马上联系库管员，咱去10号仓看看吧，这是我们的标准仓，省、市领导都来看过，也还有外地来考察学习的。”

　　徐宸佰没有吱声，径直从楼梯上走下来。

　　办公区和库区紧挨着，来之前审计组仔细了解了仓库分布情况，徐宸佰一眼就锁定17号仓的位置，他一边朝着17号仓库走去，一边说“李总，我们先在库区转转，随便抽几个仓库看看吧！”

　　走过17号仓库时，看到仓库门口并没有上锁，隐约能听到里面有声音，徐宸佰刚要推门进去，李清明上前一步“徐组长，这里面是省里的应急物资，库管员在清点，里面一些粉尘，进去弄得各位领导衣服上全是灰，咱还是上粮仓看看吧！”

　　徐宸佰没有理会，径自推开门进去，库房一边罗放着物资，另一边的角落里，一台面粉机组映入眼帘，墙边上还堆放着几排袋装面粉，一个库管员正在整理包装袋，地方还有没打扫干净的面粉，看样子是这两天才加工的。看见我们,他一下子僵住了,手中的包装袋掉落在地上，人就像电影中的“定格”一样,钉在那里了。

　　李清明满脸通红，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留下来，徐宸佰看了一眼他，转头对库管员说“师傅，粮库的这些面粉是卖呀，还是自己食堂用啊？”

　　“徐组长，这是其他单位的东西，临时放在我们这里。”还没等库管员说话，李清明抢先一步回答。

　　“哪个单位？公家单位还是个人的？有合同吗？李总，我们来之前也了解了一些情况，你们开过面粉发票，还搬运麸皮，买了设备，还是说实话吧！”徐宸佰打断了他。

　　仓库的气氛瞬间凝固了，现场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都是原来的一把手安排的”许久，李清明叹了口气。

　　回到办公室，会计战战兢兢地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手忙脚乱地在柜子里找了找,找出一把钥匙，打开抽屉一看，里面放着账本和几打单据。

　　原来，惠康公司通过虚假入库方式套取资金，私设“小金库”，购买优质小麦加工面粉用于职工福利、走访、出售等，相关单据单独由会计保管，审计人员进屋之前偷偷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里。

　　至此，私设“小金库”问题线索已经明朗，审计组立即将相关情况向大组长明昶安进行了汇报，按明昶安指示立即取证并按程序移交市纪委监委，同时将经验做法传达到县市区，查找类似问题。

　　步步深入

　　接下来的几天，审计组都是做一些常规性的审计和数据分析，核对贷款和专项资金使用情况，审查出入库资料，进行数据比对分析，查询梳理涉及的个人银行账户资料等。期间，李清明也带着工作人员送过两次材料，有时候故意过来拉家常、套近乎，有时候又欲言又止。

　　“从这几天审计情况看，金源公司是将购粮款直接打入出纳账户，出纳打给业务负责人，由其收购粮食；惠康公司有时将购粮款打入出纳账户，出纳直接打给客户或者再经业务负责人账户后打给客户，有时直接从单位账户打给客户。所以我们要对这些进入个人账户的资金流向、时间进行逐项分析，尤其是惠康公司，不能因为其出纳已经被判刑就不作为审计重点。”在第二周的审情分析会上，徐宸佰叮嘱道。

　　“惠康公司除单位账户外，原出纳周平还以个人名义另外开设了四个账户用于存储公款，支付购粮款时哪个账户有钱就从哪个账户出。”刘思存补充道。

　　“思存，你心细，先重点看看这些账户中有没有向单位其他人员转款的，我们不是采集了企业干部职工及家庭成员信息表？也看看有没有向家属转账的？”余小麦说。

　　“咱们不是还采集了工商信息吗？杨敏，你配合小刘把银行流水、工商信息、干部职工及家庭成员信息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向干部职工或其家庭成员注册的公司转款的？”徐宸佰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仔细梳理发现：惠康公司出纳周平多次向李清明及其爱人徐静转款，转入李清明账户的款项也都在当天再转入徐静账户，七八天之后从李清明账户或徐静账户归还至周平账户，数额从20万到50万不等，资金往来均未进行账务处理。

　　惠康公司提供的职工信息显示徐静从事个体经营，审计组从侧面打听到，徐静原来在乡镇粮管所工作，粮管所撤销后开始自己从事粮食、玉米买卖业务，从中间赚取差价。

　　“我觉得应该是李清明从周平这里借款用于她爱人买卖粮食，但问了财务负责人，他说单位的财务管理确实也存在缺陷，这些资金都是从出纳个人账户走的，没有在账簿上反映，具体情况他不了解，让问问当事人。李平虽然在监外执行，但是他们单位的人都说联系不到她，只要是他们单位的人打电话都不接，李清明呢，要不要先问问他？”刘思存把了解的情况先说了说。

　　“我看咱们还是分两组吧，小刘你联系一下李清明；小麦联系一下周平吧，让他们下午一上班过来一趟，但不管是那一组一定要注意说话的方式，特别是小麦你们这一组，一定要照顾好周平的情绪。”徐宸佰安排道。

　　李清明这边听说下午要了解一下粮食出入库的流程、作业管理情况，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反倒是周平这边，听说是审计人员要了解之前的事情，明确表示自己已经离职，和原来单位也没有关系了，不想被外界打扰。

　　“那就先听听李清明怎么说。”徐宸佰说道。

　　正面交锋

　　吃过午饭，徐宸佰就早早的来到办公室，琢磨着怎么从李清明口中问出实情，刘思存和余小麦也没回去休息。

　　“各位领导好，需要我汇报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或许是急于知道审计组谈话的目的，还没到下午上班李清明就出现了，徐宸佰请他坐下。

　　“李总，来这么早，不用送孩子上学啊？”徐宸佰故意问道。

　　“上啥学，闺女上大学了，学会计专业，我还把您的电话给了她，说以后有不明白的就多向你徐伯伯请教。”

　　“看您还这么年轻，没再生二胎吗？闺女上大学了，再生一个，你爱人也不想生啊？”

　　“没这么多精力啊，她也顾不上。”

　　“您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自己开个小门头，卖点米、面、油啥的。”

　　听到这里徐宸佰顿了顿，“那弟妹的店和你们单位有业务吗？”

　　“她就一个小门头，进货都是从永乐县（潍海市下辖）进，和单位没有业务往来。”李清明左肩微微上耸。

　　“小刘那里有几笔业务，能看看帮着解释一下吧。”

　　刘思存拿过来银行流水和梳理的打款记录，向李清明描述了打款情况，李清明呆了几秒，不停摩挲着双手，额头上微微渗出汗珠。

　　“我和周平关系不错，这是我和爱人从周平那里借的钱，有时候进货资金周转不开，就跟她借点，但是我不知道她这是公款。”

　　“那你这个门头业务量还真不小，一次进货50万得进多少货，再说我们看了周平的判决书，上面写着周平家境困难，她自己哪有这么多钱借给你，你借钱到底干什么？”徐宸佰追问道。

　　李清明抬起手搓着右边的脸，时不时地揉揉鼻子，“我对象有时候也做一些玉米买卖业务，就跟周平借点钱，她工作很多年了，我们就觉得应该有点积蓄，但我们真的不知道周平借给我们的是公款。”

　　一时间谈话陷入了僵局，徐宸佰让李清明把借款事由、借款时间、打款流程、款项来源等情况先写下来。李清明拿着纸上一边去写了。

　　徐宸佰把刘思存叫出办公室，“小刘，先看着让李清明写情况，写完让他签字、摁手印，然后你们几个轮番和他探讨储备粮管理业务，找话题，避免他和周平沟通，我看看小余那边什么情况”。

　　另外一边，余小麦也没闲着，她联系了周平所在的社区矫正机构，在社区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下午两点左右，周平来到了约定好的办公间。

　　余小麦把沏好的茶水端过来.“周大姐，我们确实不想打扰您，但有几笔业务，也只有您能说明白。”

　　“我知道，自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也是法纪意识淡薄，连着儿子、儿媳妇入党都入不了，当时出事的时候也没有人给说句话，我现在也不愿意和单位联系了。”周平说着眼泪就流下来。

　　余小麦赶紧递过纸巾,“周大姐，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孩子们慢慢也就放下了，你也放宽心。”

　　“街办也和我说了，要好好配合审计部门，你们要了解什么，我知道的我都会说。”

　　余小麦将周平账户向李清明及其爱人徐静打款的事情说了一边。周平低着头想了一会，“李清明主要负责粮食购销，他是单位副总，来找我付款的时候都是拿着借条，说是要付粮食款项，就让我直接打给他，说他再付给客户，也有时候他给我一个账户我就直接付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徐静是他爱人。”

　　“那付出去的款项有的过七八天又回来了，一些都是徐静打给你的，您再好好想想，会不会不是购粮款？”

　　“也有他的借款，但他是领导，拿着借条来，我也不敢多问，就把钱付给他了，过几天他就又给我说还回来了，我查查账户余额能对上，也就不管钱是从那个账户打过来的，就把借条退给他了。”

　　徐宸佰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们也问了李清明，他说是找你个人借的款，他并不知道这是公款。”

　　“我是农村的，父母身体不好，家庭条件一直不好，单位同事也都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犯傻事啊，我怎么可能有钱借给他啊，都是他拿着借条说是买粮食或者周转，我才借给他的。”周平说着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徐宸佰递过纸巾，“我看有些款项是打给了他爱人，他爱人是干什么工作的？和粮库有业务往来吗？”

　　“他爱人做粮油批发、小麦、玉米买卖，我听说有时候也给粮库送粮，但不直接和粮库结算，具体怎么结算我就不清楚了，我后来自己琢磨着打给他爱人的钱应该都是他说借款去买粮的，不是直接结算的购粮款。”

　　徐宸佰仔细打量着周平，说这些的时候她一直流着眼泪，也不停的自我谴责，她只是财经法纪意识淡薄，经历了这些之后应该说的是实情。

　　谈话告一段落，审计组整理好谈话记录和两个人的情况说明，并分别让他们签字、摁了手印。李清明也不知道审计组还找了周平。

　　水落石出

　　晚上十点多了，办公室里还是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大组长明昶安也过来了。

　　“徐静往惠康送粮实质上就是李清明自己送粮。李清明作为国有企业领导人，这个是坚决不允许的。”徐宸佰气愤地说。

　　“应该是李清明从出纳借款，用于徐静收购粮食，然后顶着其他客户的名字送到惠康公司，结算完再把钱还回来，可是会是顶着谁的名字呢？”余小麦紧锁着眉头，望着窗外的灯光。

　　“我这几天分析出入库增扣重情况，发现惠康公司出入库增扣重太随意，有应扣未扣的，也有多扣的，李清明送粮，肯定追求利益最大化，入库检斤、扣重会不会走形式？”田米粒看了看大家。

　　“我看惠康公司有个送粮大户奖励政策，每年都有二三十万奖励送粮大户，其中有个张军每年送粮最多，徐静会不会顶着张军的名字，到时候还能领补贴？”刘思存说道。

　　“李清明说话就不能相信，我在统计小金库收支的时候，发现惠康公司还卖给徐静面粉呢，香油加工项目那套账上也有卖给徐静油的，他之前还说徐静的面、油是从永乐县进的货。”杨敏突然说道。

　　明昶安点点头，“大家这段时间确实很辛苦，这些粮耗子我们能逮着一只就捉一只，绝不手软，明天上午，小田把张军增扣重情况再分析一遍，小刘看看李清明的银行流水里有没有和张军关联的，小余和杨敏把张军所有的入库单据翻阅一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大家家里还有老人孩子等着，都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经过一上午的奋战，终于有了眉目，田米粒发现张军送的粮入库时水分、杂质、不完善粒扣重很不规范，基本归为应扣重未扣重；刘思存发现张军和李清明确实有款项往来，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奖励返还；余小麦和杨敏在翻阅近几年入库单据时发现几张连着号的客户名称被修改了，写着徐静，又划掉改成张军。审计组觉得应该再会会这个李清明。

　　当审计组带着资料来到惠康公司时被告知，李清明因为头疼、喉咙痛住院了。于是审计组找到当时填制入库单的人员，据工作人员回忆，当时先说是徐静送的粮，后又说是报错了，是张军送的。

　　至此，事实已基本清楚，审计组立即将情况向明昶安做了汇报。

　　“李清明已经托关系找我了，抓紧取证，和法制审理部门做好沟通，达到移送标准的一律按程序办理移送。”明昶安斩钉截铁地说。

　　两天后，李清明再次出现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比以前更黑了，面容有些憔悴。

　　“李总，情况我们也掌握的差不多了，就和我们说明白吧。”

　　“前几年单位储备指标少，经营困难，我们有时候也想办法筹措一些资金帮单位度过难关，现在单位效益好一些了，就觉得单位欠着自己的情分，从单位里面借点款项用来帮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爱人单位解散后，开了个门头，有时候也倒腾一些粮食，为了避嫌，我找了张军，他是送粮大户，所以就顶着他的名字送来。”说完这些，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还希望审计组能考虑一下我对单位的贡献。”

　　至此，李清明挪用公款进行营利活动的事实已很清楚了，局法制审理部门第一时间审理了相关资料，经局主要领导签批后向市纪委监委进行了移送。

　　李清明只是潍海市粮食购销领域腐败网的一个缩影，接下来的几周，市本级审计组充分发挥此次审计组织方式创新带来的优势，及时总结市本级及各县市区经验做法，传达到各县市区组，各县市区审计组按照审计要点清单和线索清单“按图索骥”，有的放矢的开展审计工作，极大的提高了发现问题的精准度和及时性，也有效的解决了县市区审计组人员不足的问题。经过一个多月的审计，审计组向纪委移送案件线索十多起，四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委调查、十多人受到党纪政纪处分。主管部门、粮食企业进一步修订完善了财务、业务管理制度，堵塞漏洞。

　　在经验总结会上，徐宸佰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何看待权力，如何使用权力，将会造就秉权者的不同命运。粮仓里面一旦出现了老鼠，哪怕是只小老鼠，时间久了可能就变成硕鼠；人如果产生了贪念，哪怕只是一瞬间，都可能导致自身的堕落和毁灭。”

　　明昶安看了看在座的每个人，“对啊，路怎么走，要靠自己去悟，靠自己来选，希望大家都能走上一条光明大道。”

　　（注：文中有关名称均系化名）